海外慈善
就在不久前,我去泰国玩耍了一圈。虽然出发的那个早上北京的雾霾导致飞机起飞延误,但是当10小时后,我落地前从飞机的小窗口看到普吉岛的碧海蓝天白云,内心还是雀跃不已。小小的接机大厅,不宽的马路,不够气派却精致的房子,海风吹呀吹,湿热又清新。
在泰国的旅游区,随处可见障碍者使用的无障碍卫生间。没到一个新地方,我总是要关注一下厕所的问题,我认为一个城市的厕所可以看出这里的文明和平等程度。但是后来当我到了我清迈参会以后,才了解到东南亚山区的无障碍设施,还需要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我的这次泰国之行,是为了参加第三届APFF(Asian Pacific Feminist Forum 亚太女权主义者大会)。亚洲太平洋地区各国的女性权益工作者均有参会,这是一个认识妇女权益保护与发展领域专家和经验丰富行动者的好机会。而我,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残障女性工作者,跑来“蹭会”了。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大规模的国际性会议,亚太地区350多名女性权益工作者参加了此次论坛。她们中间,有欧洲面孔,有东亚面孔,南亚面孔,穆斯林,印度面孔……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不同地区、种族的人聚在一起。比起很多参会者几十年的工作经验,我在这个领域工作才两年而已,但是在这里,我确实认识了不少人生的伙伴,也收获了很多深刻又动人的故事。
第三届APFF现场,照片由作者提供
奔跑吧,少女
首先要说一位金色头发的塔吉克斯坦姑娘,我先称她为J。J是典型西方人的长相,在土耳其上学,17岁,从吉尔吉斯坦流亡过去。因为未成年,土耳其的国际公益组织提供给她了受教育的机会和救助,而她的故事,要从逃离沿袭千年的传统——“抢新娘”开始。抢新娘——顾名思义,绑架新娘,在吉国的成年男子喜欢上中意的女子,就抢来当老婆,而这大多数是在女方完全陌生的情况下。
14岁的时候,J遭遇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抢(bang)亲(jia)”。她说对方是一个比她大十来岁的男生,因为西方人的长相看起来比较成熟,她被误以为已满18岁,被绑架到了没见过几次面的男生家。被男方以及南方的长辈威胁恐吓了3天后,J被自家哥哥给救了出来。但是从那以后,因为踩到男方家门口铺上的面包,从此被视为不洁与厄运的象征(吉尔吉斯坦人相信铺在门口的面包不能踩),她受尽校园欺凌和亲戚的打击,甚至被自己的男性亲戚性骚扰。于是她逃到了土耳其,在国际组织的帮助下上学,并且开始用绘画的形式,来画出自己和自己国家的女孩们正在经历的不自由与暴力。
疯狂的印度,不是传说
我曾经天真地以为,印度在中国人口中的脏乱差是吓唬小女孩的。而我在和印度朋友们聊天的过程中了解到,印度真的是每10分钟就有一个女孩就被性骚扰或者侵犯,每天8点以后女性即使结伴也不要出门,大街上有男人会袭胸女性游客。由于种姓制度的余孽未除,童婚、性虐待、家暴在印度北部的女性中尤为普遍,但是就算环境环境这么恶劣,印度还是涌现出了一批又一批权益行动者,用她们的的热情,使得社会在保障弱势人群的活动里更加的发展。
和K的相遇也是十分奇妙的。APFF举办期间,每日有近10个不同的女性主义相关工作坊,我一般是上午能够选择参加一个,下午选择一个。
一天,我去了一场国际女性难民与女权运动的论坛。活动中,我们都被讲者的故事深深触动,坐在我旁边的短发印度女生和我抱在一起哭泣,我们抬头才发现彼此和周遭人们的失态,相视一笑,傍晚就约着去长康河边散步聊天。我还记得雨季阴天浑浊的河水和她独特的印度口音:她给我讲述了作为一个中产阶级印度裔的女生,她是如何从熟人性暴力中幸存,如何逃离魔窟、逃离家族的掌控,成为一名国际女权主义工作者的故事。她现在的工作主要是救助遭遇性暴力的印度贫困女童,同时也关注中产阶级和上流阶级的女性,因为她们同样也面临着严重的暴力,但有可能由于她们的身份被隐匿得更深、更不容易被说出。
我没有因为我身在中国而庆幸,因为我也知道,中国的女性,尤其是身障女性也面临同样的问题。我们的声音没有能力被发出,或者没有被听到,那些受暴的姐妹们,没有人关注,也不敢离开。身障女性如果没有父母或者伴侣,谁来照顾她们的日后呢?她们更加不敢和不能发声。而对于这样的现状,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愤怒,不仅仅只是愤怒
年初特朗普当选期间被曝出的对女性不尊重加上希拉里的败选,全世界的女性权益关注者都在愤怒中,因为全世界的女性们从某个层面上是命运共同体,后续行动出现,无论是世界范围三月妇女节大游行还是网络联名特朗普下台。但是,愤怒只是情绪的发泄,如果后续缺乏解决问题的行动,那么愤怒将成为无稽之谈。而在女权主义者的眼中,我们的愤怒应该转化为过后冷静的思考和求索,寻求对话的可能和机会,身体力行,寻找解决之道,认清现实,重新出发。
第三届APFF现场,照片由作者提供
会上,有个逃离家族联姻的老挝姐姐说:“我终其一生都在逃离我父权制家族的掌控。儿时的我用他们不喜欢但却是我热爱的艺术绘画来表达反叛,因为我不能说不,只能用画画来发泄,成年后,作为老挝的女性,我需要听从父母的要求嫁给我不爱的男人,只因为他们家有钱。我意识到我不是商品,我是活生生的人,有思想有尊严的个体,于是我逃离我的国家,直到遇见我现在美国丈夫才得以发现原来女人可以这样而活。今年我42岁了,离家22年,因为年少的叛逆依旧不被家族接纳。因为他们相信:好女人不外嫁,所以我是个坏女人。我有3个孩子,我却不太敢带他们回老挝,因为我无法和我的家族与文化和解。”
我主动邀请我的家人们来美国,来看看我们的生活,看看世界还有更多文化,更多价值观。他们看见、听见,更感受到了爱与和平的自由,我们最终和解了。我年少时一直在愤怒,我的国家有战争,男人们热衷于发起纷争,家族内部男性家暴女性。我一直在问为什么,后来我终于知道,光是情绪化的愤怒是无用的,我们若把愤怒转化为创造和平的工具,将是一件伟大的事。每当愤怒时,我就画画或写作,这些作品成为了我可以给世界留下的印记。
有人说这世道黑暗,若你感受黑暗,就成为光照亮前行的路,若你光芒微弱,就找到伙伴一起成为光束,成为苒苒火把!愤怒,保持愤怒,然后冷静反思,做出积极有效行动和解决措施。
残障姐妹,亟待联合关注和行动
来自尼泊尔的Pauler和mena,老挝姐妹suolali,都是残障姐妹自组织的优秀行动者和领袖人物,她们在自己的国家为残障女性事业做出她们自己的贡献。国际上,残障姐妹的权益保护和发展运动已有20余年,从全世界女性权利运动蓬勃发展的高峰期跟上,她们在自己的国家推进残障女性在医疗、生育、入学、就业等各种方面的权利保护,开拓残障女童的各类发展机会。
反观我们国家,民间社会这个领域需要填充,当然我们也看到在国家精准扶贫的政策扶持下,农村残障弱势女性也有脱贫致富的典型出现。手工艺品和农业种植结合互联网电商蓬勃发展,这是值得提倡和高兴的事,但是这些女性们因为身体障碍和性别所产生的双重歧视并没有随着经济发展而提升,多数身障女性在婚姻中依旧处于被生育工具化的状态。
如果你的劳动力不如她人,至少还有生育能力,生孩子成为首要目标,如果是生不出孩子的身障女性,就更可能成为被家暴的对象。中小城市和农村地区的无障碍设施改造也是促进身障女性出行、学习和就业的一大举措之一。这是我们中国残障事业和世界接轨的方向之一,不仅仅是赋能经济发展,还与是文化反歧视观念意识齐发展,我们有理由相信未来会越来越好。
我经常开玩笑,说DAWS是中国民间首家关注残障与性别平等的女性公益团体,因为我们的团员身份多元——身体障碍,女性,性取向少数,疾病,无产阶级……复杂的身份开始让我们关注多重议题的结合。我们知道,如同女性这个性别本身一样,障碍身体带来的偏见会贯穿我们的一生。我们中的一些伙伴立志终其一生为打破无论从性别还是身体障碍带来的偏见而奋斗,我们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使命,可能作为一些残障姐妹来说,她们的出生就是为这多彩世界带来一种颜色,是为打破世上所存遗的枷锁而存在。DAWS,we believe all livesmatters.
这次的大会的主题是"Persisters,Resisters,Sisters",中文译文是“坚韧,抗争,姐妹们!”
我们残障女性的口号也是如此,保持生命的韧性,保持积极的态度和与不公对话的智慧,培养提升解决问题的能力,我们是向上的姐妹!
故事太多讲不完,最后就推荐一下在大会上这首让每个人都流泪的歌曲吧。
《we shall overcome》(我们终将屹立)
We shall overcome
We shall overcome
We shall overcome some day
Oh deep in my heart
I do believe
We shall overcome some day
(任真摘)